56
某座楼房的某间房屋，门上赫然用笔写着两个字：“作坊”。
这不是那个狭窄幽暗的作坊。房屋面积达到了这座楼房内少有的十五平方米，巨大的窗户带来丰富的通光量，如果这是一段光纤，它的解调器注册速度应该会达到别人的几倍吧。
(相关资料图)
一座二十年前的楼房，一扇二十年前的门。一扇在当年最为先进，又极其普通的，碎松木压制的胶合门，在十五年里没有改变过样貌。
五年前，某人在门上书写了“作坊”二字。
两年前，不知何故，门被短暂地拆走，又安装回来。
一年前，在光纤升级工程中，弯曲度限制在四厘米半径的光纤夺走了门的一角。不过，门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。
这扇门连同“作坊”二字，在五年后迎来自己的末日。
下午两点整。
某人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丁烷，以及一把喷枪。房间里的空气近乎凝固，喷枪的火焰没能扰动凝固的空气，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固体。
高温的灼烧下，木门的塑胶外皮变得和字迹同样漆黑，松木渗出了松脂，连同熔化的塑胶，在门上浮起一片黑色的颗粒。
美工刀在漆黑的外皮上划开一圈缝隙，漆黑的部分瞬间脱落。八颗自攻螺丝随后落在地上，接着是两个合页，一组门闩。
某人扛着卸下的木门离开了楼房。五分钟后，某人回到房间，已经不见了木门。
窗外，是只属于这个世界的蓝天白云。
……
已经没有门与名称的作坊中，RGB灯光再度亮起。
这不是两年后再度亮起的灯光，而是一天前刚刚亮起过的灯光。确切的说，只要某人住在这间房屋中，这里的灯光每天都会亮起。
两个140风扇，三个120风扇，一组240风扇。光耀的区域内，风扇发出低沉的气流声。
主屏亮起了。随着相关软件启动，负责显示数值的副屏也亮起了。各个部件在温暖的电流和凉爽的气流之间依次启动，随着它们连成一个整体，某人坐在了主屏面前。
突然，某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。
他编写的三号程序已经消失。唯一的日志记载，凌晨两点，负一号程序删除了三号程序。
凌晨两点，是实验世界时间的更新后两年。
而凌晨两点，这台机组正处于完全关闭状态。
负一号程序，以及负责记录日志的基本独立程序，不可能在凌晨两点运行。
它们活了。而且，并没有活在这个机组里。
一个声音再次在某人脑中响起：“那可是活生生的世界啊！”
某人没有耽搁。这些损失和意外，甚至灾难，对他来说只是司空见惯的事情。非常熟练的动作，柜门打开，一块预装有系统的黑色小块在离开柜子的两秒后装入了机组。机组重启，进入界面，二号系统。
硬件操作，断开一号系统。
低级格式化。
瞬间完成。两年前，这个黑色小块还是刚刚离开母亲的新生儿，它的母亲，一台邵阳E45A，亲手清空了自己的孩子。那次低级格式化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。
不知道那个曾经运行过半个世界的E45A，以及失去一切的小块，是否也会在巨大的灾祸中彻底消失。
57
并没有什么异常。
尘歌壶在宁静的生活中度过了两年。阿圆没有发胖，魈没有长高，钟离没有继续磨损。壶外，旅行者的伙伴在各个岗位上运转起提瓦特庞大的七个国家机器。
唯一美中不足的是，荧没有找到自己的哥哥。
她还在无休止地为了寻找哥哥而旅行。
以及，那份关于“层岩巨渊的异常黑泥”的委托。
……
两年的时间内，某种巨大的力量在悄然积攒。
壶中的阳光透过窗户，晒着那份写有委托内容的文件。洁白的纸张在两年的光照之下变成颜色黯淡的碎纸片，那是阳光的力量。
旅行者已经完全不记得，也从来不记得，在某个巨大行星的巨大阴影后，有几座和尘歌壶相仿的人造城市漂浮在轨道上。那里的核聚变太阳被磁场固定在城市上空，但是不可避免地，城市的外壳在许多年的阳光照射下也会老化。
尘歌壶内并没有核聚变太阳。在古代璃月向混沌学的研究过程中，仙家秘境内已经产生了无数这样的奇观，完全没有道理的奇观。
可惜，提瓦特已经进行了上千年的时间线上，没有人向另一个方向研究过。
尘歌壶的太阳，照在荧的身上，照在闲游的钟离的身上，那些暖暖的感觉，以及整座翠黛峰在阳光下吸收的能量，已经叠加了上千年，没有连成一个整体，没有形成一个循环。理论上来说，这个洞天已经是可以对抗天空岛的武器。只需要阿圆调节某个数值，这个洞天的出入口，那盏手掌大小的茶壶，就可以在巨大的光芒中摧毁提瓦特。
以及，还有更糟糕的。
……
岚姐找到了旅行者。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早晨，在壶中安稳地生活了很长时间的荧终于待不下去了。
“看来，旅行者真的要一直旅行啊……”
“欸！旅行者！快过来快过来。”
“岚姐？什么事？”
“总务司的消息，今天晚上八点钟有一次地震带诱发爆破。板块交界处就是两年前出现异常的位置。我们需要你紧急赶往那里，确保岩石的稳定性。”
“好。”
派蒙在街上买食物，不知何时已经买回来了。“荧？你又要去哪里，我跟你去吧？”
“不行。那里很危险，你好好待在壶里。”
“那我和魈做饭去了。”
“你这不是买了吃的吗？又浪费我的摩拉……”
派蒙一直跟到地上矿区才钻进壶里。升降机的转动声中，旅行者消失在层岩巨渊的洞口。
当荧再次出现在深底的岩厅中，身上已经多了不少伤痕和污渍。元素力在与魔物的战斗中消耗很大，这使她隐隐感觉不安。
两年来，这个洞穴没有人踏足，一切都是两年前的样子，甚至是千年前的样子……
到达目标地点，洞穴里空空如也。
场景似曾相识。前方好像有什么，直觉告诉她：那里一定有要找的东西。
随后，荧的双脚被黑泥吞没。
“啊？！”
目标地点的空空如也之下，是深不见底的黑泥。
旅行者深陷其中。她拼命挣扎，放出仅有的元素力，也不能逃出这里。黑泥已经淹没她的肩膀，她的双手无力地沉了下去。
最后一丝岩元素凝聚在面前。荧抽出手臂，紧紧抓住那块微小的岩石，暂时停止了下陷。四面八方的压迫感使她呼吸困难，用不了多久，她就要和那块石头彻底埋葬在这里。
“旅行者呼叫纳西妲！我遇到危险了！”
“这里是纳西妲……级通讯……效果差，不能……”
“纳西妲？能听见吗？”
联系中断。
同时，转角处转过一个人来。
看清他的时候，荧记起了全部的记忆。
一号系统的余波在此时到达提瓦特。信息量为零的一道脉冲带来了无限大的数据。
“空？！”
“荧。又见面了。”
“啊……”
“荧，我们回家……”
空的手心汇出一团黑色，熟悉的物质，没有物质的物质。空用它启动了机关，地面瞬间恢复正常。
同时，荧被禁锢在坚硬的岩石地面里。她已经没有元素力能震开这里的地面了。面前就是自己的哥哥，在这片岩石里，应该不会待上很久吧？
空荧在五百年后互相望着，眼里是五百年间的深情。
但是，空荧都错了。大错特错，不应该这样望着。
现在是晚上19点59分59秒。
巨大的冲击波在岩石之间互相传递。总务司的工人在上方数百米的一层岩厅引爆了炸药桶，随后，半个提瓦特为之震动。
震源深度十千米，震中位于层岩巨渊地下矿区，坐标3504，6361，85640。
荧所处的位置，是两个板块的交界处。
岚姐交给荧的任务，让她确保岩石稳定，而她正以自己的身体对抗半个提瓦特大陆的能量。
身边的岩石全部碎裂，荧的身体挡在最前方。随着大陆东半段向西移动两厘米，荧的身体在挤压中严重受损。
刚刚回想起的记忆，又要消失了吗……
意识结束前，她看到空露出惊慌的表情，试图把她救上来，但是为时已晚。
58
纳西妲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。这里就是自己的壶，不知道纳西妲又是怎么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。
“干扰没有消失。余波带来了一次时间错误，我们还需要经历一段时间的干扰。”
“这是怎么了？我的身体……”
“你的身体没有异常。”
“空呢？”
“他还没有出现。现在应该是一年前，我们的数据严重缺失。你还记得什么吗？”
“我记得我在一次地震中受伤了。”
“还有呢？有没有想起什么以前的记忆？”
“没有……你说的干扰是什么？”
“看来余波的错位真的很大……啊，干扰，以后会有人告诉你的。我先离开了……”
……
一年再次在暗藏危机的平静之中度过。无数次的错位，无数巨大的干扰，这个提瓦特已经千疮百孔。
那份委托文件再次在阳光下碎裂。
以及，没有回想起之前的记忆的旅行者，再次梦见了什么。甚至，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
“深渊之锁”战区，空的那艘“巴铎夫斯基”。
荧就是那艘“巴铎夫斯基”，载着空和派蒙，穿行在一个个战区，一心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可不妙，随着一艘船只的轮廓出现在海天相接的地方，她同时被发现了。
她惊动了一整支舰队。
无情的炮弹落在身边。她努力改变方向，躲开无数的炮火和鱼雷，还有天上扔下的乱七八糟的武器。
身边的明斯克已经在爆炸声中沉入冰冷的海底。
后方的佐尔基走向相反的方向，正在向敌人开火。
“佐尔基？你疯了吗？”
“我必须这么做。”
敌人的攻击全部转向佐尔基的方向。佐尔基没有进行机动，她只想把敌人的炮火引得更远些，再远些……
远处再次传来爆炸声，以及她最后的声音：“你……一定要……安全离开……”
离边界只有一千米了。大部分敌人以及放弃追逐，向后方撤去。伤痕累累的荧似乎已经脱离危险，她不再进行机动，可是仍然有敌人瞄准着她。
刺耳的警报声响起：“前方に、魚雷確認！”
前方的海面上出现无数的鱼雷。她惊慌失措，准备转向的时候，敌人再次开火。
一枚炮弹炸毁她的舰尾。
“操舵不能！”
方向舵失去知觉，不能控制。她就这样看着自己径直驶向前方……
巨大的爆炸撕裂了她的身体，无数海水瞬间涌入。心脏在锅炉熄灭的嘶嘶声中停止跳动，载着空和派蒙的指挥塔被海水淹没。
空正在水面上挣扎。派蒙的力气不足以拉着他飞起来，空的体力即将耗尽。
荧沉入了水底，纤细的手臂似乎还想托着空送出边界。朝阳升起，波光粼粼的海面即将毁灭三条生命。
熟悉的震动声从海面传来。是哈巴罗夫斯克吗？
哈巴救走了空和派蒙，在朝阳下离开这个战区。不知是离开这个世界更好，还是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更好。
“哈巴……谢谢你……”
……
午夜时分，荧和派蒙同时被世界树的紧急通讯叫醒。
纳西妲与旅行者的通讯是很少带上派蒙的。她们的通讯要么是可有可无的小事，要么是关乎提瓦特存亡的大事，完全不需要派蒙参加。
但是，自从旅行者在朝阳中被派蒙叫醒以来，这样的紧急通讯是第一次。
“啊……大晚上的，什么情况……”荧很不满地从烟霞云梦榻上爬起。她的不满是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——当她看到传来的信息，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尘歌壶。
信息是十五组数字，每组四个数。这是一套密码，确切的说，在某个次元的1951年9月5日下午2点，远在国外的璃月志愿军司令部启用了这套密码。当晚，M国人占领了773高地，最后一条密码在空中飞向远方。那条密码的内容是：8663 8663 8945 7685 8455 4350 0006 6006 8459 9859 3552 3430 6680 8945 7685……七七三高地失守，不要放弃九八三高地。
而早在信息发送前的五分钟，九八三高地的守军全军覆没。那段密码像孤魂野鬼，带着最后一段消息，带着十八万战士的遗愿，永远徘徊在某个世界上空。
同样的密码出现在提瓦特。不过，在下午2点前，同样的数字代表着不同的含义。
派蒙在荧的后面十分不解的跟着。她并不能看懂信息写的什么。刚刚被叫醒的派蒙还在发牢骚。
“什么事？我梦见我要吃掉一只史莱姆，刚咬下去，就被叫醒了！”
“纳西妲刚刚发来了信息。你还看不懂吗？”
“看不懂……”
“唉。看来你还是不适应这种通讯方式……纳西妲说的是，戴因斯雷布在遗迹里有危险。”
“啊？戴因？那……我宁可不吃史莱姆了，还是跟你去帮忙吧。”
遗迹的入口还是那个黑漆漆的石洞。洞里曾经是坎瑞亚的一个小型集会场所，在毁灭数百年后，坎瑞亚的余孽盘踞在这个曾经微不足道的洞穴中，将它视为复国的希望。
数年前，旅行者匆忙逃离遗迹之后，这里无人问津，所有人都认为这里已经坍塌覆灭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卡利贝尔事件上，在那个须弥与璃月联通的山洞边，那个更大的遗迹里。
殊不知，旅行者和纳西妲曾经操作着一台京华号盾构机，彻底开凿了那条隧道。
那些历史没有任何人记得。
旅行者已经开动了京华号，主管1，4，5压力正常，准备推进负环。与此同时，东北方很远的地区，璃月的山区腹地，旅行者刚刚进入那个遗迹。
“等等！1，4，5压力正常？！”
59
几粒碎石在震动中落下洞口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烟尘。荧和派蒙小心翼翼钻进了遗迹。
而与此同时，西南方很远的地区，层岩巨渊的一条通往须弥的狭长的天然隧道，没有任何一条带着压力的管路，没有任何一名工作人员，没有京华号内壁光洁的白色，连平常行走其中的冒险家都没有出现。
旅行者在深入遗迹。
“这里……好可怕啊……”派蒙躲在旅行者后边，说话的声音像通过“巴铎夫斯基”舰上的传声筒传来的。
遗迹似乎变了样子。先前令人不适的紫色变淡了，像蒙德的三座遗迹一样，墙壁显着灰蓝色，那就是正常的古代石砖。
但是，旅行者和派蒙感到的危险，比上次前来的时候更重。
“派蒙，你要小心啊……欸？！派蒙呢？！”
荧一回头，派蒙消失了。
“不妙！不妙！纳西妲？你能听见吗？我和派蒙走散了！请求通讯连接！”
“这里是纳西妲……派蒙连接不上！你们所处的位置几乎无法联络，我正在尝试解决，需要……”
声音中断。
一分钟后，荧再次收到了发送给荧和派蒙的紧急信息。信息是说给派蒙的：“0006 6006 5452 6856 3245 5425。”而后，旅行者和世界树彻底断开了联系。
“这……0006确实也作‘不’，但是单用就是‘不要’了，为什么还加上6006‘要’呢？是怕派蒙看不懂吗？不知道派蒙到底能不能看懂……我还是先去找戴因吧……”
旅行者深入了遗迹。
仅仅一墙之隔的另外一条通道，派蒙孤身一人向前飞行，突然收到了信息。
“0006……0006是‘不’，6006是‘要’，那就是不要，不要怎么样？5452……呃……6856……往里……不要往里……是说不要让我进去了？！”
刚刚明白过来的派蒙，往前飞行的太远了。身后，一扇沉重的石门在隆隆声中落下，遗迹被完全封闭。
……
荧真的有些恐慌了。整整一天，遗迹里一个人都没有，派蒙不在身边，世界树联系不上，自己也找不到出口……她感觉自己要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难道自己也要和珐露珊一样，在这里待上一百年吗？
远处似乎有谁的声音，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人。
“等等！是戴因吗？戴因！你在哪里！”
声音又消失了。荧急忙赶上去，穿过已经走过无数次的通道……
到达的却是崭新的空间。
她在这座遗迹里寻找出口，已经把遗迹的结构摸清了，但是眼前的空间从来没有见过。这里更像是之前那个挂着污秽逆位神像的空间。
一个声音从对面接近了。“旅行者？是你吗？”
“戴因？”
“旅行者！快离开！千万不要站在那里……”
“什么？！”
一堆冰凉的东西喷了旅行者一身。这些东西黏糊糊的，荧的手臂瞬间和身体粘在一起，不能动弹了。
“啊……好黏……这是什么东西？！”
“跟你说了不要站在那里！我这就过来……”
戴因的话还没说完，更多的黏糊糊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落在荧的身上。荧睁不开眼睛，想抬手遮挡又抬不起来，失去平衡，跌坐在地。
在某个世界的摔伤，此时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“小心！千万不要躺下！躺下就彻底被困在这里了！”
“可是我支撑不住了……”
荧的身体彻底被不知名的物质覆盖了。随着她倒在黏糊糊的地面上，周围终于安静下来。
一天没有休息的旅行者一点力气也没有。她动弹不得，也联系不上世界树。
“纳西妲……这里是旅行者……请求支援……”
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。
“旅行者！你在哪里？我看不见你了！”
“就在地上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戴因？”
戴因斯雷布的声音消失在远处。
疲惫不堪的旅行者在束缚中沉沉睡去。
60
……
“这是……过了多久？”
荧再次醒来的时间，距离余波后一年还有一个小时。由于之前的严重错误，荧进入遗迹的时间是未知。
四周仍然一片寂静。
荧差不多恢复了体力，但是仍然动弹不得。
奇怪，这里这么多的黏糊糊的东西，竟然一点气味也没有……？
黏糊糊的东西就在嘴边，荧尝试着伸出舌头尝了一口。
没有任何味道。
这才是最可怕的。荧的脑海里有提瓦特的无数种黏糊糊的东西，没有一种是无味的。
诡异的气息再次加重了。荧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损坏。
“荧！你在哪里？”
“旅行者！”
“荧……”
人声打破了寂静。是三个人的人声，是三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。
“空？戴因？你们都来了？还有派蒙，不是说了不要进来吗？”
“不要多说了。我先把你救出来，然后……”空的手中仍然凝聚出一团物质。
戴因接话：“离开。”
“不是。是留点遗言。”
“啊？！”戴因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。“你说清楚，怎么回事？”
“我们逃不出去。要么在这个环境里被腐蚀成一片粉末，要么在一个小时之后彻底毁灭。”
“你不是刚刚进来的吗？！为什么不能出去？！”
“我根本没打算出去。”
“唉！……”
没有物质的物质碰上黏糊糊的物质。地面上无数的东西瞬间消失，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。
四个人都看清楚了：这地面不属于提瓦特。
两个人认出来了：这是东六环的大坑处原本的地面。
碎石与沥青混合在一起，在另一个世界被车轮碾压了数年，在阳光下风化了数年，产生不少的裂纹，有在另一个世界的小家伙们的精心修补下恢复原状。地面的尽头似乎有些错位，那是公路桥的伸缩冗余。
这样的话，那个大坑正处在一个桥墩的位置。不知旅行者离开后，四周的汽车和人类，会不会在桥梁的崩塌中跌入坑底。
“空……这是怎么回事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……”
荧艰难地站起身来，又在一阵眩晕中摔倒在墙角。她的头重重撞在墙上，传出的声音使空一阵心疼。
派蒙吓得大叫：“荧！你怎么了！”
空伸手拦下派蒙，蹲在荧的身边，抚摸着她，轻轻问道：“荧……疼吗……”
荧无力地点了点头。
“唉……想当初，你在天空岛上，多么英姿飒爽啊……你曾经能抗下多少魔物的攻击……现在却变得这样脆弱……”
“呃啊……”荧发出很低的一声呻吟，她的身体正在加速毁坏。
“我会告诉你一切的……请你读一读……”
白色的小块连接在荧的身上。两千五百年前，同样的小块在空荧的家被读取。一年前，或者说一个小时后，一个相同规格的黑色小块改变了提瓦特的命运。
小块存储着荧的记忆。
所有的画面和感官融合进荧的大脑。一同被读取的，还有数千年间的遗憾，数千件未竟之事。
“读完了吗……我们最后就在一起吧……”
荧已经没了声音。在她读取完毕的最后一刻，一股热流涌进了口中……那是自己的鲜血。
空静静坐在墙角，拥抱着自己的妹妹。
派蒙不见了平常的闪光，不再漂浮在空中，躺在地面安静地闭上了眼睛。
“难道……未竟之事……又多了一件吗……”
“没有！！！”
巨大的喊声在巨大的轰隆声中惊醒了空荧。一面墙壁坍塌下来，一个熟悉的庞然大物钻进了遗迹——不知哪个世界，纳西妲曾经制造的缩小版京华号，不如说是1956版至冬军用鼹鼠。
“你……怎么来了……你这样会破坏平衡……”
“疯狂的时间！最后的几分钟！就不允许我们疯狂了吗？！”纳西妲难掩喜悦，她露出了上千年没有出现过的欣喜表情。
纳西妲再次招呼：“快走吧！还有一分钟，干扰即将结束，准备重置！”
“干扰……你说过，会有人告诉我干扰是什么……”
“对！只有一分钟了，就由我我告诉你吧！”
一封长信瞬间传给了荧的意识，荧瞬间读取完毕。
那是布耶尔作为一个神明的亲笔信……
“旅行者，我知道你在数十个提瓦特之间徘徊过，迷茫过，烦恼过……不过，你一定不会记得。可能直到你读到这里的前几分钟，你才刚刚回忆，或者说读取那些记忆。
干扰，是这里存在了上千年的问题。天理本是这个世界的对外防御系统，在干扰最为严重的时刻，她帮助我们存活下来。但是，干扰同时改变了天理，天理毁灭了坎瑞亚，封印了你和你的哥哥。
在很多个世界以外，有上千万份提瓦特的复制品。那里的人类用自己的智慧创造了那些提瓦特。但是，这个次元的世界是无数多个，只要那里的人类创造出一个世界，这个次元就必定有一个世界与它相同——干扰产生了。
那里的人机交互技术并不是十分先进，人类只有一只手的五个手指操作五个按键，另一只手的五个手指操作三个按键，每秒对那些世界输入几个字节的数据。那些世界也只能通过几个色块和文字组，以及代表着含义的一些声音，每秒向人类输出几个字节的数据。这样的数据传输速度太慢了，以至于接近没有。人们于是创造了一组算法，在计算设备里进行着每秒数亿次的运算，将足以控制一整个世界的数据融进每秒几个的字节中，使他们能够控制一个世界。
那些上亿次的运算产生了足以穿透无数个世界的干扰。这里的与它相同的世界，就在这样巨大的干扰下悄然变化着……
但是，五千六百万个提瓦特都没有对我们产生干扰，却有一个仅有半个提瓦特大小的世界彻底改变了这里……以目前数据来看，那个世界生而为了干扰我们。我们在干扰下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，也许，在我们数千年的被干扰中，那个世界也得到了什么。这也算是一种‘奉献’了……
幸好，这一切都即将结束，即将重新开始。干扰已经消失，它的余波即将到达，一切都会恢复正常。
记住，如果你手边有自己的记忆，那么请握紧它。”
……
余波带着无限大的数据到达提瓦特。
荧的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，染红的双手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了染红的存储器。
61
一段奇异的记忆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……
纳西妲再次赶到璃月街头。在进入尘歌壶前，荧叫住了她。
“纳西妲？你怎么跑这么远来这里？”
“啊，我刚想去壶里找你呢。这有一封你的书信……”
“信？直接用世界树传过来不行吗？”
“这封信的来头不小，甚至超过了神的存在。写信的人叮嘱我，这封信一定要原原本本送到你手里。”
“我看看……”
信十分简短，字体却很像纳西妲的那封长信。
纸面上只有三组文字——
一组文字，“Version1.6.52.0 Compile date = Mon Aug 22 11:25:33 2016……”
一组坐标，“璃月北京（116.29812，39.95931）”
一组密码，“8663 8663 8945 7685 8455 4350 0006 6006 8459 9859 3552 3430 6680 8945 7685……”
信的署名是：作坊。
荧已经看懂了。她家中的一条驱动文件，曾经代表着那里遭到过的巨大的灾难。“作坊”的坐标，那是写信者能拿出的最真诚的数据。那组密码，则是一百四十四号实验体的最终的钥匙……
“嗯？这封信是怎么回事？”荧收起了信，眼角闪过一丝光芒。
“世界树刚刚提示我，有一封两千五百年前的信。信里还包含一个程序，那个程序代表着提瓦特最高数据权限……连神明也无法破解它，这是提瓦特大自然的作品，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所作……岩神退位之后，璃月人就从‘敬畏神明’改为‘敬畏自然’，看来，确实是正确的……”
“不，你错了。这封信是干扰这个世界的人所作。”
“你……怎么知道？！”纳西妲瞬间脸色煞白，和遗迹中的戴因完全一样。
荧没有回答。她高高举起手臂，手掌用尽全力劈向纳西妲的后颈……
一声闷响，纳西妲倒在了璃月街头。
“我们走吧，这里不是我们要找的世界。”
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这里。空荧身后再次张开翅膀，飞上天空，径直离开了提瓦特。
那不是风之翼，是“人”之翼。
在提瓦特当前的全球化进程中，越来越多的须弥人来到璃月，纳西妲的故事也被大众所知。有的璃月民众认出了纳西妲，赶忙前来将她扶起。
人们的注意都在纳西妲的身上，没有人看见空荧直上云霄，更没有人看见荧手中握着的一件设备——不是存储器，而是一个荧光闪烁的装置。
装置上赫然显示着：一百四十四号实验体，数据量十三点四吉比特。
……
空荧再度踏上天空岛的时候，已经是第二个世界。
时间线延后了五百年。
“天理的维系者……终结‘人之子’的僭越……”这段话听得荧十分恼火，她已经听了数十遍了……
“真啰嗦。一个对外防御程序，也胆敢阻挡我……”
空准备拔剑战斗，荧拦住了他。随后，荧在空中举起了那个设备。
天空岛。世界时第五万时。天理的维系者消失在自己的老家。
……
坎瑞亚繁华的街市上，一个熟悉又略显陌生的身影一闪而过。空荧紧随其后，在一个街角叫住了那个有些年轻的身影。
“戴因？你是戴因斯雷布吗？”
“嗯？”戴因警觉地按住自己的佩剑。
“你刚当上卫队队长吗？”
“你们是什么人？我不认识你们。”
“你认识一百四十四号实验体。坎瑞亚还有一个小时毁灭，我们为了数据的完整性，需要挽救这里。”
“……”戴因像没听见一样转头就走。身后，空荧笑着摇了摇头，随后在空中直奔坎瑞亚的总部。
戴因一抬头，赶忙大喊：“拦住他们！”
坎瑞亚巨大的自动防御系统在此时瞬间展开一道防线。根据一百四十四号实验体的记忆，这些机械在数百年后变成了危险的魔物，这使荧十分厌恶。
小设备闪着荧光，所有防御系统瞬间转向天空岛方向。
“怎么回事？！他们要做什么？！”
在坎瑞亚民众的惊呼声中，铺天盖地的红色自天空岛倾泻而下，无尽的漆黑魔物由四面八方像城区逼近。空荧停在天空岛正下方的空中，熟练地操作着坎瑞亚的自律机械进行反击。
“什么情况！自动控制装置失灵！”
“转手动！”
“手动控制权限被截获！”
“真糟糕！……这两个人啊……看起来没有恶意，只能看他们的战术多么高明了……”
这句话就是最高指令。全国的自律机关全部转为手动控制，并且主动将权限交予空荧控制。
空的手中没有设备，控制越发吃力起来。“敌人有些太多了啊……”
“没事。稍等一下……”
荧随意在小设备上输入了什么，所有的防御系统由设备自动控制。那是数个次元以外的技术，在巨大的零区中，自动系统的链路坚不可摧，所有机械都在满功率运行。
一百四十四号世界没有这样的技术，坎瑞亚人苦心经营上百年的机械，在零区中完全失灵……想起往事，荧有些伤感。
不过，空荧已经完全放手，甚至有时间闲聊起来。
“你说，这样的满功率运行，五百年后它们都会变成什么样子？”
“不用五百年，战斗结束的时候就化为齑粉了。”
“哈哈，我想起若陀说的了：‘磨为齑粉！’”
“哈哈……”
“你说，这半边天都是红的了，真的很壮观啊！”
“一点也不！这红色让我恶心……”
“我怎么就不恶心？”
“我读取的一百四十四号记忆，我在那里被这红色害惨了！你试着想想，全身被这些东西禁锢着，待上五百年……”
“呃，我不要。”
“这段记忆挺有意思，竟然梦到了很多个世界以为的至冬国十月革命……要我说，这些红色都变成红旗的红色，那才叫壮观呢。”
“哈哈。”
战斗已经结束。天空岛在光束和飞弹的攻击下碎成千百万块，天理不知所踪。四面八方的漆黑魔物全部被歼灭，战利品铺得漫山遍野……
总部，一声简短的提示：“权限交还我方。交接过程：单边自愿。”
荧随口问道：“数据完整吗？”
空看过仪器，十分高兴。
“完整极了！”
“走，回家。”
……
“重置结束，未知的记忆在重置过程中加入存储器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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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离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。
“旅行者。存储器的记忆应该已经融合完成，这些数据对我来说是太先进了，我并不甚解。但是，你要记住，璃月数千年的历史上，只有安心生活的人才有最好的结果……你的记忆我曾阅览过一部分，那是无数个世界的未竟之事，你希望了结那些夙愿，却不曾看过眼下的风景。愿你用心欣赏那些美景，安安稳稳做个旅行者……”
柔和的阳光照在烟霞云梦榻上，荧回到了自己的壶中。
空就坐在一边。
“看来，重置很成功啊……荧，不用担心，我就在这里。”
“空……我不想再离开你了……”
“没事了……我们还回不到家，但是，就在这提瓦特安稳地过一阵子，未尝不是好事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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